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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0 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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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女郎,他们走了。”雾爻蹲在坡头看了会儿,直至守在这里的折冲府兵全部撤离才转回来,溪边只剩下她们二人,霓璎起身,舀了瓢水将火堆浇灭,语气淡而冷:“用青虹送信告诉耿驰,再过三日,他就可以回宫了。”

赵执是被王佳青请下山的,对方一口一个“崔郎君”,没多久,一个随从在他耳边低语几句,王佳青的称呼又换成了“监察使”,听的他脑袋嗡嗡,一回头,霓璎并没有跟上来,连那个史校尉也没有随行。

王佳青却是误会了他的这个眼神,在旁道:“今日之事惊扰了监察使实在不该,但归根结底只是一场误会,待理清之后自会对您有个交代。之前不知监察使来此,如今自然要一尽地主之谊。”话说着说着就往偏了拐,是打定主意要在“崔三郎”面前把今日的事大事化小。

赵执心情慢慢平复,适应了一下自己的新身份,看了眼身边的人,淡淡一笑:“误会?可本使怎么听说,还闹出了人命?”

王佳青眼皮一跳,刚才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还没缓过神就被这些府兵包围了,听到崔三郎如此回应,他心里大概也知道这是场自己控不住的乱局,甚至有了更深一层的猜测,一时失了周旋客套的耐心,僵着脸扯出笑容将人一路送下山,请上马车,又擢人安排打点,原话是务必保监察使在沂州之行顺遂,然后赶紧回去收拾残局,顺便修加急书信送往京城,道明今日之事。

可王佳青还是慢了。

早在他请示的信件送到王梵手里之前,沂州春宴之乱已经由沂州折冲府以敕走马银牌加急送到了朝堂之上,顺理成章的引起了新帝的震怒。

王梵知道此事后,正想修书同人在沂州的王佳青询问情况,然后就收到了王佳青姗姗来迟的请示函,险些一口老血呕死在书房。

当务之急自然是要将事情弄清楚,寻找挽救之法,奈何一步慢步步慢,被调动的沂州折冲府兵异常神速,很快就将事情的原委以书函形式呈入朝堂,几乎每日都有新的进展,令这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案子每日都在反转。

首先,这是一场发生在春宴中的斗殴,带头动手者乃是当朝张妃的亲兄长张禾源,也是此次沂州终试中名列前茅的佼佼者,原因是以张禾源为首的中榜士子与此次应考中的落榜士子有了龃龉引发的殴斗。

第一道消息内容有限,只说明了这些,但对于朝堂上的老臣来说,这些内容足够他们发挥了,于是第一场论辩开始。

新帝选才不拘门第破格录用乃是天恩,受此恩德者理当加强自身修养,谨言慎行,力求报效朝廷为国尽忠,可这些无论是身份、眼界乃是心胸都受限的士子,即便多读几本书,偶然的脱颖而出,也改不了骨子里的东西。

得势者得意忘形,失势者满心妒忌,都不必追究谁先开的口谁先动的手,不过一丘之貉班级八两,这样的人如何能身居朝堂?他们不配得高官厚禄,不配和百年士族平起平坐相提并论,更不配得到陛下的天恩。

这最后一句就差指着魏璠的鼻子说,你这选才根本就是个笑话,放着满朝文武人才不用,偏偏要舍近求远去找些路边野货,看看你自己选了些什么。

魏璠何尝听不出朝臣的话外之音,他已先后握住关中、河北和河南的兵权,如今再崛起江南士族来与他们作对,那就会让他们完全陷入被动之中,他们必然反对,可见此前的沉默不过是时候未到,耐心等待罢了。

至于王梵,他从皇帝手里承接此事,本就有把控之意,原本事情办砸了他责无旁贷,但朝中风向一边倒,说法更倾向于这些出身低微门第的士子本就不是什么好货,那无论是谁来筹办甄试,到头来他们骨子里卑贱的东西作祟,照样会出这样的乱子,无形间反倒替他推脱了一番。

得到消息的张妃第一时间跑去魏璠面前下跪哭诉,梨花带雨的为兄长喊冤,他的兄长往日里最是亲和有力平易近人,一定是那些落榜士子心胸狭隘故意言语激人,说了什么过分的话,才引得她兄长动手。

张妃进宫以来,魏璠待她多是温柔模样,以至于她以为自己哭一哭求一求,便可求得这年轻帝王心软,为她做主,可没想到,她哭得眼睛都要瞎了,端坐上首的君王却始终端着一张令她陌生的脸,只子不言,最后还是王皇后匆匆赶来,连搀带扯的将人带走。

弄走了张妃,王皇后转身便朝着魏璠跪下,扬起一张端庄欲泣的脸,向他叩首请罪。

魏璠目光微动,冷了许久的脸色终于稍稍缓和,只是到底残留了几分冷意,以至于他的语调听起来依然沉冷:“皇后这是做什么?”

王皇后自然是对朝堂之事一清二楚,但她绝口不提,只将张妃今日的冲撞之罪归咎于自己身上,她身为皇后没能约束后妃,便是失职之罪。

魏璠垂眼盯着面前的女人,轻轻笑了一声:“此前听闻皇后与张妃姐妹情深,如今看来此言不假,张禾源闹出这种事来,你还敢替她求情。”

王皇后定了定神,微微一笑,温和而坚定:“后宫从不干涉朝政,后妃入宫便是陛下的人,理当同陛下同心,反过来,前朝之事又岂是深宫后妃能左右的?张妃忧兄心切,关怀求情都是常理,也请陛下体谅。”

魏璠打量皇后一阵,朝她伸出手,王皇后心头微动,伸手搭住他的手,顺势起身,魏璠将皇后牵t到一边坐下,“此事与皇后无关,皇后请什么罪,倒是朕,有皇后替朕打理后宫,朕才是真的没有后顾之忧。”

王皇后听得心头一喜,不仅擡头看向魏璠,却见他脸上是一抹看不懂的笑,心头倏地一紧,又垂下来,连带他刚才那番夸赞也听得不是滋味。但很快,她就明白魏璠这番神色是什么意思了。

春宴殴斗被拱到风口浪尖,次日的朝堂上,王梵非但没有给自己推脱,反而在朝上主动请罪,将此事选试和春宴的失败全部归咎于己身,任凭陛下处置。

就朝堂上如今的说法,春宴殴斗伤亡完全是这些出身低微的士子自己品行不端造成,即便不是春宴闹事,日后入了朝堂也不会安生,事发之后沾亲带故的都来求情推脱,丝毫担当都没有,相较之下,不占主责的王相却坦然请罪,高风亮节令人赞叹,只有如此高洁之士才是辅佐君王治理国家的栋梁之选。

于是,不等魏璠来细细追究,朝臣先站了出来为王相求情,认为此事绝非王相之责。

年轻的新帝高坐龙椅,神情肃然冷漠,又暗含几分讥讽。

不怪王相,不怪筹备此事的官员,那怪谁?

怪那些眼界心胸本就低人一等的寒门士子,还是怪他这个执意要不拘门第广选人才的皇帝?

巧得很,就在这个当口,第二道书信传回京城。这次,是关于审理的细节,也就是众人的口供。

此前,朝中对此事的认知是上榜和落榜之人因对结果的落差而生炫耀或嫉妒之心引起的一场闹剧般的殴斗,彰显出的是低劣且经不起考究的人品。

可当口供呈上,情况开始变得不同,因为矛盾的根源并不在于此次上榜考生与落榜考生之间的炫耀和嫉妒之心,而在于对此次考试不公的控诉和不满。

据多名落榜考生口供所言,从县级选举开始,对考官和权贵的贿赂打点便数见不鲜,地方官大抵是位卑人微不敢做绝,还知道要五五对分,可越是往上,打点贿赂的迹象便越是猖獗,直至沂州终试,榜上有名者无一不是遵循此道出头。

众多的口供之中,竟然还夹杂一封血淋淋的自白书,言辞不可为不犀利讽刺,似是带着必死决心,扬言朝中若是如此选才,倒不妨大大方方让世家权贵独揽举荐之制,绝了天下间空有满腹才华抱负而无权势的痴人之心,也好过自以为是一路拼杀,到头来不过是让人垫脚的笑话。

若这些还有人视作苦肉之计的狡辩,那么接下来一部分供词则令人大跌眼镜瞠目结舌。

曲岩春宴时,张禾源曾在众目睽睽之下直言奚落,讽刺落榜考生之所以落的败局,正是因为他们不懂变通身后无人,又笑他们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心甘情愿来给人当陪衬,他姐姐是张妃,代表张家与王家交好,如此雄厚靠山,他们拿什么来斗!?

诸如此类,字字句句,恰与那血书之中的自白条条吻合。

落榜考生心中本已不忿,听到这样的奚落终是忍不住还口回击,没曾想他们一两句的回击,直接引得张禾源等人动了手,这才有了后面的殴斗。

至此,朝堂上维持多时的争议忽然歇了菜,那些贬斥寒门学生没有眼界心胸的朝臣一个个噤若寒蝉,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多擡一寸,心中一重惊夹着一重疑,王梵更是脸色煞白。

张禾源到底是何等蠢笨之人,只是通过了一个沂州考试而已,都还没有拜官定职,到底谁给他这种底气说这种话?

最重要的是,从整个春宴殴斗开始,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暗中推波助澜,又像是早就筹备多时,就等着这一个引子来引火燎原,成不可抵挡之势。

可心中纵然有疑,嘴上却不敢再贸然开口,毕竟谁也不敢保证自己在整个选才考试中没有沾染分毫利益,这时候谁敢冒头,必然会被第一个盯上。

但这并不代表没有人敢提。

当日曾就朝中官员为官不正、私德有失、尸位素餐而痛斥弹劾的谢牧晗站了出来,作为擡院最年轻的御史,谢牧晗早已一战成名,没有什么是他不敢说,也没有什么是他不敢疑的。

当着门朝文武,谢牧晗就张禾源一干人的反应生了疑,总觉得这场殴斗来的蹊跷。

对!就是这样!

谢牧晗起了个头,以王梵为首的朝臣相继就这一点提出质疑,若是张禾源真的是被设计陷害,才是这件案子中最值得深究细查之处。

魏璠由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表态,只是面色沉冷的看着这些人争喧躲祸,默然的嘲讽始终在眼底荡漾。

就在朝臣的疑心越拱越高时,沂州再次送来消息。在彻查此案的过程中,沂州折冲校尉史进与身在沂州的监察御史自然也看出了张禾源的异常,甚至不止张禾源,以他为首的一批人在当日都表现的格外过继,言辞也大胆离谱。

所以在收押了众人之后,监察御史立刻请了大夫来查看这些人,最后得出结论,他们不过是嚼服过混了逍遥散的檀香木罢了。

逍遥散只是民间称呼,在权贵之中,也叫神仙散,是一种激情助兴之物,是写文赋诗对对坐清谈时的一种辅佐之物,适量服用可激发情趣,据大夫诊治判断,张禾源等人都服用了微量的逍遥散,这才使得他们在春宴那日得意忘形,绝对谈不上是得意忘形,换言之,就是情绪上了头,一时绷不住话,想什么就说什么了,张禾源那些大方的厥词,在逍遥散的作用下,反倒成了板上钉钉的招认,也将刚刚借力企图翻身的一些人再次拍瘫在案板上。

然而魏璠在看过最新的进展后,开口却问了句:“有没有哪位爱卿能给朕解释解释,这口嚼檀香,是个什么趣味?”

魏璠虽然也算马上皇帝,但在他接掌大局之前,也安安逸逸当了多年的齐王,这些士族权贵奢靡的做派他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此刻这样问,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朝堂上一时死寂沉沉,甚至一些颇有此好的朝臣脸色都开始青青白白,气息不畅。

最后,还是谢牧晗回答了新帝的这个问题,身为御史,首要职责就是纠察百官,陛下登位以来,为了重振民生,处处开源节流,朝臣非但不效仿助力,反而在战火将将平息之时企图继续延续从前的富贵荣华,这实在不是国之栋梁应该有的品格和眼界。

谢牧晗话音刚落,同为言官的冀州武邑侯之子许书旻也站了出来:“陛下,张禾源一个江南出身的普通士子,尚未拜官封爵便有如此奢靡之举,臣不知究竟是江南一带富庶至人人可挥霍奢靡,还是那张禾源有心阿谀奉承,投人所好?”

“若是前者,那张禾源的确有这个本钱来为自己买一条官途,若是后者,臣则好奇,张禾源得来这条官途,到底给了多少,而此次甄选考试之中,又有多少个这样的张禾源。”许书旻气如洪钟,句句铿锵,像一柄冰冷的大锤,狠狠砸在所有发虚的心上,下一刻,竟有人当场晕了过去,引得重臣一阵慌张,甚至七手八脚的去拉扯搀扶。

砰的一声巨响,原本摆在龙椅上质地清透的凭几被狠狠掷出,即便隔着一层厚厚的地衣,依旧摔了个粉身碎骨,震响过后朝堂瞬间寂静,来自帝王盛怒的惧意到这一刻才彻底渗入人心。

魏璠冷冰冰的目光扫过众人:“朕选才,是为治国安邦,兴旺民生,你们选才,是为什么?告诉朕,你们是为什么!”最后,目光落在王梵身上。

王梵年近花甲,平日里看起来睿智沉稳的一个人,今日在朝堂上竟显露出了最罕见的慌张和无措,那双布满斑纹的手交握在一起,越是用力越是颤抖。

他算是明白过来,为何送往沂州的书信频频得不到及时回复,派去的人也都杳杳无音。

监察御史,崔道光。

是他!

年前,崔道光曾奉命在河北一带放粮济民,因办事有功奉召入朝,拜为金部司郎中,不久,朝廷开互市之令,为保互市期间的稳定顺利,又特命崔道光为监察御史,负责大缙之内所有边境互市的正常运转。

大缙的互市地点有好几处,除了幽州,还有陇右、剑南,皆是与外邦毗邻的混乱之地,崔道光已经离开的多时,因要频频周转,除了定期t送回的述职书信,无人知道他确切的下落,到底是何时,他竟然跑到了沂州,还撞上了这场乱事!?

若真是如此,这场恩怨恐怕还要追溯到王家抢了本该属于崔家五娘的皇后之位说起,但也只有这个原因,才最具有说服力。

“王相。”一声冷冽的称呼将王梵思绪打断,王梵苍老的目光顿时撞上一双深邃无波的眼神,心头都跟着颤了一颤,心中最后的一丝疑虑也在此刻完全通络。

崔道光也好,崔五娘也好,没有帝王的恩宠,又算得了什么?

反过来,他之所以敢如此大胆强硬,不过仗着背后支撑他们的人罢了。

这个人是谁,在此刻不言而喻。

过去这么久的时间里,他坐看王家势大,处处隐忍,看似妥协默认,不过是在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出致命的一刀。

魏璠目无波澜的盯着这个苍老的东西:“若这就是王相的高风亮节,那朕,的确自愧不如。”

王梵一把年纪,哪里受过如此奚落侮辱,更何况这话还是从一国之君口中说出,当场两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站在他身后的莱国公程楠等人下意识往前进了一步,手都伸出去,又生生的僵住,企图不引起注意的缩回来。

寒气森然的朝堂再无半点争辩之声,魏璠一眼扫过:“都说完了吧。”

这语气多多少少有点刻意为之,将本就惨不忍睹的氛围变得更冷更僵。

魏璠却像是厌倦了这样的场景,再懒得与这群人周旋半点,他豁然起身,一字一句,清晰而声沉。

第一,彻查此次考试中所有徇私舞弊贿赂打点之举,涉事官员依律惩处。

第二,此前所有考试结果全部作废,各州县即日张榜,择日重考,若再有徇私贿赂之事发生,严惩不贷!

……

得知祖父在朝堂上昏倒,而王氏在此次选才考试之中还涉嫌收受贿赂,王皇后也差点晕过去,可她到底年轻底子好,晃了两下险险撑住,只一双眼含了泪,不知该先骂谁,在得知崔道光在沂州的所作所为后,王皇后的怒又转为了愤恨。

女人有女人自己的战场。

王皇后几乎是立刻想到了至今不见踪影的崔霓璎,也顺理成章的将这笔账记在了崔霓璎的头上。

自从崔霓璎离开京城后,耿驰总共送回四封信,内容都是交代崔霓璎的行迹,看起来并无异常,可现在发生这些事,王皇后难免开始怀疑耿驰的忠心。

不过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从来没有给耿驰任何可以拿来当做物证的回复,就连当初赠给他的玉佩都是随手买的。

没事的,没事的。

王皇后不断地安慰着自己。

张禾源如此作死,张妃的路算是走到头了。

本想着在崔霓璎进宫之前先夺了她的恩宠路,即便不是自己也没关系,只要有人分走陛下的宠爱,她崔霓璎就没什么可忌惮的。

谁能想到,这张氏一窝蠢货废物,把事情搞成这样!

王皇后原本还盘算着,当务之急是要重新培养一个可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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