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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3 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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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走后,崔霓璎判若两人,她再也不需要长辈为她担心。

除了她的婚事,她没有因为任何事惹亲长不快。

崔道光本以为,她也是少女怀春昏了头所以走不出这一遭,可现在听来,她分明清醒得很。

该说的该吵的一句没落下,已经发生的事无谓过多纠结。

崔道光沉下气,“你现在后悔了?想要挽回了?”他看着崔霓璎默然的神情,心一下更软,语气也跟着放缓:“罢了,至少你现在想清楚了,你放心,三哥绝对……”

“三哥。”霓璎擡起头,眼神沉静:“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还是会选择进京。”

崔道光眼一瞪,刚压下的气眼看着又要卷土重来:“你……”

“你我都很清楚,崔裴两家都不看好我与陛下,可究其原因,三哥是否真的清楚症结为何?”

崔道光一噎,知道是知道,只是不好讲。

“是因为母亲,对吧。”霓璎笑了一声,自己讲了出来。

崔道光皱了皱眉:“阿璎。”

霓璎淡淡一笑:“母亲走后,大伯母怜我孤苦,将我接到院中照料。她的确待我细心,也是在认认真真教导我,可她教的太认真,以至于旁人看在眼里,都说她是怕我步我母亲的后尘,都成了婚,还与别的男子牵扯不清,令母族夫家都蒙羞。”

崔道光神色一凛:“母亲不会说这种话,更不可能让身边人这样胡说!”

霓璎口中的大伯母闻氏正是崔道光生母。

霓璎却笑:“死人都能张嘴说话,更何况是长着嘴的活人。大伯母自然是为人温厚和善,但有些人未达目的,是可以不择手段的。”

崔道光脸色微变,紧紧盯住霓璎:“你什么意思?”

霓璎双手握拳,眼眶微微泛红:“昔日先帝赐婚,让母亲嫁给父亲,却又在赐婚后出尔反尔,即便我母亲已准备安心做崔家妇,他也不打算放过她。”

霓璎缓缓起身,朝旁走了两步,崔道光的视线追着她而动。

“他威逼母亲与父亲分开,转投他怀抱,母亲不从。原以为深居简出不再往来便可躲过君威,可没多久,她的亲兄长,我的舅舅裴怀仁,便险些命丧荒野,最后命是捡回来了,可腿却废了。”

崔道光霍然起身:“定国公的腿伤,难道不是因为平乱时……”他的声音在霓璎含泪的目光中戛然而止,一个不可置信的真相几乎令他失声。

是……是先帝?

对了,他想起来了。

三叔和三婶成婚的时候,崔道光已经懂事了。

他记得三婶每日都会给祖母请安奉茶,家里人其实都很喜欢她;记得她会把院内外打理的井井有条,当时母亲闻氏正跟着祖母一点点掌家,遇到一些难解的麻烦,往往是苦着脸去找三婶,又轻松含笑的回来;记得府上开蒙读书的晚辈,勤苦一些的会找三婶请教学问,懒惰些的会请三婶帮忙写功课,然后被三婶诘问至哑口无言;记得他们犯了错,不敢告诉别的长辈时,都会告诉三婶。

可是这样安稳的日子并没有过太久。

定国公以军师身份伴随陛下南征北讨,是陛下身边举足轻重的开国元勋,然而一朝成了废人,整个裴氏的荣华和门楣都跟着摇摇欲坠,三婶不得不走出崔家的后宅,在三叔的陪伴下,代替定国公伴随陛下左右,在无尽的劳顿之下,两人也在龙岩峡出了意外。

“三哥,不止这些,远远不止。”霓璎的声音打断崔道光的思绪,她眼下的每一句话,崔道光都要很用力的去消解。

“什么?”

霓璎:“为了让母亲回头,先帝能用以威胁她的软肋太多太多,你可知道当时的裴家,经历了何等的低估与煎熬?远调、贬谪,皇帝要打压一个本本分分的重臣,甚至都不必自己出手,稍有示意,自有人效力。裴家之苦,无处可诉。”

“你知我表兄裴崇炎吧?别看他如今在朝中举足轻重,年纪轻轻便居吏部清要之位,他刚入仕那年,不过弱冠之龄,释褐之时却被派去河盗野蛮横生的泗州作九品县尉,甚至曾被盗贼所擒受胯下之辱,至今还留着当日剿匪平乱时留的刀伤……直到父亲和母亲因意外丧命龙岩峡,这场折磨才算到了头。”

霓璎凄然一笑:“许是为了补偿吧,裴家终于不用再面临被打压贬谪的威胁,也一一被征召入朝,高官厚禄加身,过往一切,都像是一场混乱的噩梦。”

“这个,才是两家长辈不愿我与陛下走得太近的真正原因。”

“与齐王相交是霓璎少时之误,可想抽身时却为时已晚,今朝处境恰似当日的母亲,三哥,倘若我和母亲一样选择反抗,你想过崔家的后果吗?”

崔道光愣了好久好久,气息都促了几分,忽然他瞪住霓璎,大声反驳:“所以你就是为了这个原因,自以为忍辱负重选择进京?崔霓璎,你是不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真觉得是个男人就会为了你昏头?为什么不告诉家里,你怎么敢把自己的人生赌在这种事上?”

“我不敢。”霓璎毫不犹豫,她目光坚定的看着崔道光:“崔裴两家皆对霓璎有恩,前车之鉴历历在目,所以我不能拿这种事来赌,赌王权君威愿意妥协,赌人心不变真心可期。”

崔道光心头猛震。

严格论起来,他认识魏璠的时间比霓璎更长。

魏璠他能从一个庶子成为太子,再成为如今的帝王,靠的不只是谋略和野心,还有长久的耐心蛰伏,这样的人一旦坐稳江山,曾经有多隐忍,之后都会反噬成为帝王君威。

尤其那个人还是崔霓璎,可以是红颜知己,也可以是军师谋臣的女人,他梦寐以求,当然有情,但也为征服。

自魏璠登位以来,先是设立都护府,继而开互市,眼下又执着广选人才,种种迹象,无非是要收拢军权,拓新格局,届时世家大族在朝堂上的势力和根基只会慢慢被瓦解,一个崔家又算什么?

崔霓璎的不敢赌,才是稳妥。

在显而易见的事实面前,崔道光的大声和激动,更像是一种不愿面对的心虚。

此外,崔道光总觉得霓璎话里还藏着更重要的讯息,可不等他抽丝剥茧,又被霓璎接下来一番话震的无言以对。

“于我而言,自然不愿两家因我之故被连累。可出来这些日子,偶尔想起家人,霓璎也忍不住会想,倘若陛下真的会因为我的反抗而效仿先帝针对崔裴两家,你们还会坚持原本的想法吗?”

崔道光气息一滞,脸色都白了几分,望向霓璎的眼神带了几分愕然和无措。

而霓璎始终平定,她迎着崔道光的目光,轻轻一笑,把问题抛给他。

“三哥,我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一个不需要思考的问题。

用一个族女的婚姻换取一族的安康与荣光,理所当然,毋庸置疑。

崔道光现在才明白,两家之所以不看好霓璎跟了魏璠,不是因为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是因为他们深知与帝王有情爱纠葛是何等糟糕之事,且深受其害,不想再有第二t次。

可现在的问题是,崔霓璎所面临的境地,已经是箭在弦上,骑虎难下。

如果抗拒帝王,可能会迎来同样的冷遇,他们还会坚持留住霓璎吗?

还是立刻改变主意,主动把她送到皇帝的龙榻之上。

崔道光不知道。此时此刻,他甚至没法理直气壮的反问——崔霓璎,你这么问,是不信三哥,也不信你的家人吗?

他就算再混账叛逆,也不能轻易拿崔家的荣辱开玩笑。

可若他因为忌惮帝王君威,于此刻点了头,那就代表他此前的坚持乃至于对她的训斥都变成一个笑话。

思及此,崔道光顿感无力的笑了一下,他扶着茶案坐了回去,身体似卸了力一般:“崔霓璎,这就是你和我吵完架一走了之的目的,是吧?等着看我自相矛盾,自打嘴巴,是吧?”

他一连两句反问,带了些气恼,却不知是气她还是气自己。

霓璎转身来到崔道光面前,屈膝蹲下,仰起头望着他。

她眸色澄澈而平静,看不出困惑,也不带任何怨怼与愤恨。

“我只是一个人想了很久,始终想不到答案,所以请三哥来,帮我一起想。”

崔道光喉头一滚,险些哽咽。

“你的意思是,若我能帮你想出答案,这一次,你就会听?崔霓璎,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听我话了?早知如此,当初我劝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听?现在要抉择了,你又想到我了?我是什么冤大头吗!”

霓璎擡起一双手,轻轻握住崔道光搭在膝头的左手,一点点握紧,她擡起头,眼底泛起一抹浅浅的笑:“三哥一路舟车劳顿,我已命人备了水食和房间,今日就先在这里好好歇息吧。三哥放心,我不会乱走,这一次,我等三哥的答案。”

崔道光只觉得握着自己的一双手冰凉彻骨,而她亦话里有话,一擡眼她已起身,转身出了房门。

“阿璎……”崔道光追了一步,他此刻心乱如麻,根本给不出答案,只是觉得她这个背影格外孤寂,好像这一走,就真的彻底走远了。

霓璎停步,回头看了他一眼,仍是温柔的笑:“我只是出去买点东西,很快回来,我已出门在外半年多,没有那么容易出事,三哥不必担心。”

……

走出客栈的时候,霓璎回头看了一眼,崔道光没有追出来,也没有其他人跟着。

她脸上的表情渐渐淡下去,整个人的气息都沉下来,却又与平日里镇定从容的样子略有不同,或是说她本想稳住自己,却控制不住脚下步子发虚,心中惴惴不定。

直至她走到路边,手扶住砖墙时,忽然被巷内伸出的一只手握住手腕,整个人被带了进去,跌入一个坚硬温暖的怀抱,熟悉的气息就像曾经的夜晚摆在枕边的安神香囊一样,忽然就令她平静下来。

赵执神情紧张的冲她做了个嘘声动作,拉着她往巷子深处走。

霓璎问:“你怎么来了?”

赵执:“原本是不能来的。”史进盯他盯得紧,他索性闭门不出。

“可人哪能被尿憋死,想法子啊。”他察觉她情绪有异,停下来看她一眼:“你怎么了?”说话时眼睛又往她身上瞄:“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霓璎反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做什么”是指什么。

“做了怎么样,没做怎么样?”

赵执猛提一口气,又在窥见她眼底的疲倦时生生一顿,最后化作一声绵长叹息。

他也是急的发蠢了,若那男人对她做了什么,难免会察觉她身上的异常,又怎会这样放她出来?他的确有醋性和占有欲在作祟,但更害怕她会因为这个被那男人伤到。

赵执不知道她到底和那男人是怎么周旋的,他定定的看了霓璎一阵,像是做足了什么准备,握住她的肩膀:“阿殷,你听我说。”

他像是在用全身力气绷着一股劲儿:“从现在开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以保全自己为重,别让自己受伤。”

霓璎自然听懂了他话中的深意,她挑了挑眉,偏头看着他:“你不介意?”

话一出口,她只觉得肩膀都快要被他捏碎。

怎么不会不介意。

只是看着男人握着那枚玉佩他已觉得极致刺眼,但凡那是她的手,又或是什么别的地方……他想都不能想。

一切大度在此刻都显得虚伪,赵执说不出口其他,只能把那句话又重复了一遍:“只要你不受伤,就够了。”

霓璎忽然圈住赵执的腰,把自己往他怀里松了松,赵执立马松开手,从她的肩头移向后背,回抱住她,“怎么了?”

霓璎与他面对面:“你总说,你永远不会背叛我,可如果有一日,我背叛你呢?”

赵执愣了一会儿,又笑起来。

霓璎蹙眉,下颌擡起:“你笑什么?”

赵执看着她的眼睛:“要背叛,也得先有立场或是承诺,你给过我吗?从头到尾,难道不是我一直缠着你?”

霓璎恍然:“好像也是。”

赵执不依不饶:“既然都谈到这儿了,那你……要先给我什么承诺吗?你总要先承诺,才好背叛啊。”

霓璎皱起眉头:“你这么期待,是不是不太对劲?”

赵执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眉眼又沉了下去,低下头抵住她的额头。

“阿殷,我爱慕你,所以永远不会背叛你。”

“可你从来不会和我说你的事,所以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做了到什么程度,才叫对我的背叛。但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觉得被你背叛,我一定会找到你,缠着你,我们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报复你。就算死了,我也跟着你。”

他不甘心,也不愿意只是她人生中行舟而过的一道水痕,来时或许也泛起阵阵涟漪,激昂有声,可一旦驶过走远,又立刻平复无痕,连回头时都难再想起曾经的模样。

霓璎竟被他这番恶狠狠地放话逗笑。

“我有那么好吗?”

赵执觉得她还挺自得,难得没有捧场:“谁说你好了。”

霓璎的笑顿了顿,点头:“是,我没那么好。”她看着他,追溯过往:“之前不是你亲口说的,我这个人,对人没有信任和善意,更多的是设计和考验。想来再大的善意和爱意面对了这些,都会慢慢寒心冷却,所以,我好像也没资格质疑别人的真心,因为是我自作自受。”

赵执表情淡下来,静静地看着她。

“的确没那么好。脾气一般,下手还挺狠。可恰好是我喜欢的。”

霓璎笑起来,赞许的点头:“会说就多说两句。”

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赵执还是压着情绪,温和的问她:“那个男人,对你很重要吗”

霓璎闻言,竟然点了一下头。

你还敢点头!

赵执觉得吸气都是酸的了。

“怎么,他在你难的时候帮过你?”

她点头。

赵执咬牙:“不止帮你,还很细心周到的护过你,给你买好吃的,好玩的?”

她还点头。

肺都快炸了。

赵执的调子不觉拔高:“他还待你与众不同,教会你很多重要的东西!?”

她一直在点头。

赵执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气到了极致,整个人懵了一下,反而平静下来。

他听到自己很平静的问:“那你……为什么要设计考验他?”

霓璎擡起眼,赵执第一次在她眼眶里看到了几分拉扯的不定。

可她说的话又是那么的坚定:“因为我不能走错半步。”

赵执看着这双眼睛,擡手摸了摸她的脸:“如果没有通过考验,就算背叛了吗?”他其实想问,你今日这般纠结不定,是不是因为没想过如果和他背道而驰,要怎么处置他?

“不会的!”赵执忽然语气一转,爽朗又干脆。

他捧住霓璎的脸,双手微微发力,把她的嘴巴挤成鸡嘴:“我们是不是好久没赌过了,要赌一把吗?”

……

这个晚上,崔道光房中的灯火彻夜未灭,天将将亮时,他忽然夺门而出,转头找人。

“她人呢!?”

雾爻守了一夜,满脸无措。

崔道光一个错眼,精准的盯住从楼外走进来的一双男女。

那青年一手怀抱个油纸包,里面全是热乎乎的朝食,一手牵着身边的女人,两人边走便聊,相视即笑。

崔道光眼珠子差点蹦出来,他急急奔到楼梯口,指着赵执:“你们,干什么呢!你!放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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