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2 / 2)
侯有范心慌大喊:“不好了,美人。这马儿怕是素日吃惯了精饲料,昨日到现在只啃了几口青草,怕是跑不动了。”
江婉莹惊慌失措出来查看,只见马匹不断鸣叫,似乎十分难受。
侯有范扭头瞟了一眼,尚未有花奴的踪影,当机立断劝道:“美人,那个女杀手怕是不久便会追上来了,还是速速弃马逃命吧。”
江婉莹虽然心慌意乱,却也不敢耽搁。背上包袱,一手抱着珠宝匣子,一手扶着何婆婆下了马车。
而后由侯有范搀扶着何婆婆,三人急匆匆向前面的官道上逃去。
此时不到辰时,官道上人烟绝迹。
约摸一炷香后,三人皆是气喘吁吁,几欲精疲力尽。
晨雾散尽,朝阳破云而升。
金光耀眼,一路追寻落在三人的身上。恍若是一金樊笼,将三人死死困在其中逃脱不得。
何婆婆实在是跑不动,气促急急道:“不行,这样下去,老婆子,怕是会拖累你们,你二人先走吧,别管老身了。”
侯有范捏着袖子擦汗,亦有些跑不动。
江婉莹自然也没了力气,索性停了下来。扭头极目远眺,花奴的身影似乎越来越近了。
江婉莹一边大口喘气,一边灰心丧气道:“看来是逃不掉了。”
忽然之间,远远传来似有若无的女子吟唱声。
“今夕一别,无聚日。不如相忘,各安好。”
清扬婉兮的女子声,伴随着叮叮当当的铜铃声。
三人循声望去,一匹白色骏马摇着铜铃,踏着轻盈步伐而来。
马背上有一位昂然挺立的红衣女子,抿动朱唇肆意欢歌。
江婉莹与侯有范不约而同,垂头丧气失望不已。原本盼着过路之人,是大户人家的女眷。说不定有家丁护卫可以求救,没想到是个单枪匹马娇滴滴的美人。
何婆婆双腿酸软无力,吃撑不住瘫坐到地面。
江婉莹的眼神绝望,看向身后花奴奔近的身影。
骏马行经江婉莹身旁,不经意间二人四目相对。
女子挑眉,似有诧异。猛然间勒停马儿,启齿疑惑问道:“江婉莹?”
江婉莹错愕不已,这女子竟然识得她。瞄见女子腰间悬挂着宝剑,看来对方应该亦是个会武之人。也不知是敌是友,若是花奴的同伙,可真是老天不开眼。
江婉莹默不作声,不敢贸然答话。侯有范与何婆婆亦是噤若寒蝉。
女子见江婉莹面有惧色,温声细语道:“我曾在皇城司见过你的画像,若我没记错的话,如今你当是陛下的女人。你为何不在宫中,何故出现在此?”
听到皇城司三字,江婉莹险些热泪盈眶,这是碰上救星了。眼看花奴离几人不足七八丈的距离,江婉莹慌张喊道:“姑娘救命,我等是被那个女子掳走的。”
这时,花奴逼近,一面从腰间拔出一柄短匕,一面怒喊:“再敢乱跑,看我不挑断,尔等的脚筋。”
江婉莹与何婆婆瑟瑟发抖,抱作一团。侯有范明明腿抖不止怕得很,横挡在江婉莹面前,毫无底线恐吓道:“你若敢伤了悦妃娘娘,陛下定会踏平你西昌国。”
花奴鄙夷一笑,发狠提刀刺向侯有范的腹间。
咣当一声,兵刃相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花奴毫无防备,肩头忽然被人重重击打。手臂发麻无力,接着短匕便被挑飞坠地。
寒光利刃挥向花奴的脖间,千钧一发之际她后仰退步躲开了。
花奴定眼看去,见一红衣女子提剑护在侯有范身前。
虽然只是短暂交手,对方的功夫应该不在自己之下。
花奴心生一计,忙唯唯诺诺委屈道:“悦妃娘娘,陛下命奴婢送娘娘回宫,娘娘为何就是不肯回宫呢?”
侯有范怒指花奴,揭穿道:“女侠,千万别相信这人的话,这个女人是杀手,是要杀悦妃娘娘的。”
花奴不慌不忙道:“误会都是误会,奴婢真的只是奉命一路护送悦妃娘娘的。”
红衣女子质问道:“既然你是奉陛下的旨意,可有手谕?”
“是陛下口谕,并无手谕。”花奴微微有些慌乱,难道这人与江婉莹相识。
“你姓谁名谁,在何处当值?”
花奴对于宫中之事不甚清楚,也只是知晓几个嫔妃的名字。
江婉莹唯恐这位女侠被花奴唬住,心急如焚道:“姑娘,莫要听她诡辩。她是西昌国和亲公主的贴身女婢,并不是我盛梁之人。”
红衣女子轻狂笑道:“原来你就是花奴啊!”
花奴揉着疼痛的肩头,陡地色变,阴狠道:“你认识我?”
红衣女子答道:“不认识,只不过出城的途中碰到了皇城司的同僚,说是奉命追捕一名叫做花奴的西昌国之人。”
花奴的后背发凉,冷哼道:“你是皇城司的人?”
红衣女子轻蔑道:“没错,我劝你还是束手就擒,皇城司的大批人马即将赶来,你逃不掉的。”
花奴惊慌地四下张望,环视一圈并未听见有任何人马的动静。放下一半心,耍横道:“皇城司,哈哈,我倒要看看,究竟有没有人来。”
语毕,一个翻身滚到短匕的落地处。一气呵成,捡起短匕狂笑道:“好久未与人切磋功夫了,今日正好与你比划比划。”
红衣女子回眸冲江婉莹等人,命道:“尔等速速后退。”
江婉莹让侯有范扶何婆婆先后退,担忧道:“姑娘小心。”
这红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离京不久的江木槿。
江木槿淡定笑道:“顾好你自己。”
花奴僵持在原地,方才不过是逞强说大话。她的短匕适合近身搏击,而对方的长剑正是克星。
江木槿亦杵着不动,其实她只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二人谁也不敢轻举妄动,足足耗了半盏茶的工夫。
日头渐高,不断有鸟雀飞掠而过。啼叫欢愉,似在嘲笑二人一般。
终是花奴沉不住气,若是耽搁下去,当真有救兵赶来便不妙了。于是,虚张声势喊道:“你到底打不打?我看你是怕了吧。”
江木槿是个心思玲珑之人,故弄玄虚轻狂笑道:“不急,说不定皇城司的人马就快到了,届时,量你插翅难逃。”
花奴深思熟虑一番,决定速战速决。刹那间,提刀攻了上去。
江木槿的长剑到底是占尽优势,一挑一刺将花奴连连逼退。
花奴闪身到一旁,直奔向侯有范与何婆婆。她打算捉到一人做人质,迫使江婉莹就范。
侯有范反应过来,推了一把何婆婆,慌张道:“婆婆快跑。”
侯有范不要命扑了过去,抱住了花奴的双腿。花奴的眼神毒辣,手起掌落劈昏了侯有范。
与此同时,江木槿追赶而上,一剑划伤了花奴的手臂。鲜血如珠滴落,与黄土融为一体。
花奴咬牙忍痛,一个回身将短匕投掷出去。短匕宛如飞刀一般,瞄准江木槿的脑门而来。
江木槿旋转躲到一旁,避开了凶猛而来的短匕。
花奴拔下头上的银簪,飞奔而上。一把捉住,正在逃跑的何婆婆。
何婆婆拼命挣扎,花奴将银簪抵在她的脖间,冲江婉莹喊道:“江婉莹,你过来换这个老婆子。”
何婆婆还有妄动,花奴毫不手软用银簪逼迫她的肌肤。何婆婆吃痛,不敢再动。
江婉莹方顿悟,原来花奴是真的想杀她啊。她与何婆婆虽不是亲祖孙,却也是自己当下最在乎的亲人。
她没有犹豫,低三下四求道:“我过去,求你不要伤害她老人家。”
江木槿横到江婉莹身前,阻止她过去。转而对花奴怒斥道:“你不会是想拿悦妃娘娘的命,来换你家公主的命吧?”
江木槿出城后,入夜时分确实碰上了一群皇城司的人马。其中有一人与江木槿相识,二人随意客套了几句。从中得知,兰凝霜被关入皇城司,对方则是是奉命追踪捉拿花奴的。不过闲谈几句,对方并未提及寻找江婉莹之事。
花奴心惊肉跳,慌道:“你说什么?我家公主出了何事?”
江木槿眼见花奴乱了心神,趁热打铁道:“你家公主,已被陛下关入皇城司了。”
“这不可能,你朝皇帝怎能不顾两国盟约……”
江木槿打断道:“是慕晚思供出了你家公主。”
花奴胳膊上的血流不止,脸色已开始泛白。气息亦有些不稳,难以置信自言自语骂道:“这个老东西,打从一开始就是想让公主替他背锅。”
江木槿苦口婆心劝道:“即便今天,你杀掉这里所有人,也换不回你家公主。”
花奴仰首狰狞笑道:“我只要江婉莹,放心,我绝不杀她。我若要杀江婉莹,那夜便不会出手救下她。”
江婉莹忧心何婆婆,忍不住道:“花奴,你究竟为何要挟持我?”
这一路花奴有的是机会杀自己,可她的的确确没有下手。她有些闹不明白,花奴既不杀她,又不听元晟之命送她去往远洲。那这个花奴真正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花奴摇首不肯说,又将银簪刺入何婆婆脖间一些。鲜血涌出,染红了何婆婆白色的衣襟。
江婉莹深知,花奴一时不会要何婆婆的命。毕竟要用何婆婆逼迫她同意,不过她迟疑一刻,何婆婆便多受罪一刻。
江婉莹拂开江木槿的手臂,往前一步恳求道:“我这便过去换我祖母,求你不要再伤害她老人家。”
何婆婆束手无策,急得对江婉莹摆手示意喊道:“不要过来,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死就死了。”
江婉莹置若无闻,继续向二人身前行去。
何婆婆老目垂泪,哭腔道:“莹儿,当初若非遇上你,婆婆我早就饿死了。偷生这几个月,托你的福锦衣玉食,也算是享了一把福分。够本了,也该婆婆我偿还你了。”
江木槿听出怪异,脱口而出:“不好,她要自尽……”
话音未落,何婆婆手里不知何时多根银簪,直直刺向花奴抵在她脖间的手背。
其实那是方才侯有范,偷偷交与何婆婆防身的。
花奴痛楚地嚎叫一声,气急败坏将整根银簪没入何婆婆脖间。
何婆婆口中喷出一股热血,对着江婉莹慈爱一笑。
江木槿飞身上前,一把将江婉莹向后一推,提剑直直刺向花奴。
何婆婆拼死抓住花奴的手不放,眼见躲闪不及,向前一扑将何婆婆压倒在地。
江木槿眼疾手快收回长剑,手腕翻转。噗嗤一声,长剑刺入花奴的后背。
顾忌着何婆婆,江木槿使出的力道不足,长剑并未刺穿花奴的后背。
江木槿拔出长剑,鲜血喷涌而出。飞溅濡湿了她的裙摆,与朱红色的衣裙不分本色。
花奴狂吐两口鲜血,身子抽搐不止。江木槿将其从何婆婆身上拖开。
江婉莹扔下手中的珠宝匣子与包袱,哭喊着爬起来奔到何婆婆身前。一手抱起何婆婆,一手捂住脖间源源不断冒血的伤口。
江木槿将花奴拖开两三丈,急忙折回去察看何婆婆的情况。
“祖母,你睁开眼,看看我……”江婉莹悲痛欲绝,无助哭喊。
江木槿蹲下身子,探手在何婆婆手腕搭脉。脉搏虽说细弱,但并非没救。
江木槿起身,飞奔到自己的马匹跟前。从马鞍上挂着的包袱里,翻出一瓶金疮药。又立即折返回去,口吻强势对江婉莹道:“按着她,莫让她动。我要拔掉银簪,上金疮药止血。”
江婉莹立即止住哭声,配合着双手死死按住何婆婆的肩头。
江木槿深吸一口气,干脆利落拔出银簪。银簪拔出一瞬,鲜血飞溅到江婉莹的脸皮上。温热的血水弥漫开来的血腥味,令人心惊胆战。
何婆婆紧闭双眸,痛楚哼吟了一声。江木槿将金疮药撒上,掏出自己的雪缎帕子按在了伤口处。
血水急涌而出的速度放慢,仍将雪缎帕子染色成赤红。
江婉莹慌忙掏出自己的帕子,递向江木槿。
江木槿揭下自己帕子察看,好在金疮药起了效果,只是隐隐渗出血水。她又撒上金疮药,接过江婉莹的帕子放置伤口处。
江婉莹让何婆婆的头枕在自己腿上,腾出手撕破自己的裙摆。
江木槿见状,十分默契帮其托举起何婆婆的头,好让她方便为其包扎。
江婉莹动作甚是轻柔,唯恐弄疼了何婆婆。
花奴的身旁淌流出一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她气息奄奄,悲愤道:“天要亡我大昌,公主,花奴没用,救不了公主了……”一口气提不上来,不知是气绝还是昏厥,头一歪软了下去。伏在地面,再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