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这案子,我来审(2 / 2)
院使双腿一软,扑通跪倒,额头磕在棺沿,颤抖如筛。
“我说……我说!”他嘶吼出声,泪涕横流,“是周承远买通我,给他做假死之术!颅骨切开取脑,再用药令其昏厥,伪装暴毙……火化的是替身!他还活着!藏在城南别院地窖里……我只是贪财……我不是主谋啊!”
沈青梧静静看着他,眼神却越过他的头顶,望向高台尽头。
那里,萧玄策不知何时已悄然落座。
玄袍金带,面容沉静如渊。
他听着每一个供词,指节却在扶手上慢慢收紧,直至泛白。
每一声招供落地,他心口便如遭重锤。
旧伤未愈,此刻竟隐隐裂开,皮下那道竖瞳印记灼烫如烙铁,仿佛有冥河之水正逆流而上,与天地间的律网共鸣震荡。
他知道——
她越界了。
阴判涉阳政,破的是千年禁忌。
可她走得坚决,一步未退。
就像那天雪中跪倒的背影,哪怕魂飞魄散,也要把真相钉进这吃人的世道里。
夜风穿廊,吹得乾清宫檐角铜铃轻颤,似有若无的嗡鸣在寂静中回荡。
萧玄策端坐龙椅,指尖仍压着那道尚未批阅的密折,目光却落在殿门之外——那里,一道素白身影正缓步而来,踏过青砖如履冥途。
沈青梧来了。
她未施粉黛,衣袂染霜,仿佛刚从一场幽冥审判中归来。
殿内烛火忽明忽暗,像是畏惧她的气息。
她行至御前,并未下跪,只微微颔首:“陛下深夜召见,可是嫌我今日审得太干净?”
萧玄策抬眸,眼底深不见底。
他看着她,像在看一柄出鞘的刀,锋利得连他自己都难以掌控。
良久,他才缓缓将密折推至案前,声音低沉如钟鸣地底:“东宫少傅近日举止异常,有人密报其私藏前朝玉玺。此物若现,便是谋逆之证。朕信不过刑部,也信不过大理寺……但朕信你的眼睛。”
沈青梧垂眼看向那折子,没有立刻接。
她笑了,笑得极轻,也极冷。
“你怕我死?”她忽然开口,嗓音如刃划冰,“还是怕天下乱?”
殿内死寂。
萧玄策不答,只是静静望着她。
他的指节再度收紧,心口那道隐痕又是一阵灼烫,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皮下蠕动,欲破体而出。
他知道,那是律王的警告——阴判干预阳政,已触逆鳞。
若再进一步,不只是她会灰飞烟灭,这整个王朝的命格都将动摇。
可他不能拦她。
只能引她。
沈青梧终于伸手,取走密折。
指尖与黄绢相触的刹那,她眸光微闪,似有所觉,却又不动声色。
她转身离去,步伐不疾不徐,背影孤绝如雪中独行。
三更天,城西乱葬岗。
荒草蔓生,枯骨遍地,狐鼠夜啼,怨气凝成薄雾,缭绕于残碑断冢之间。
这里曾是她重生之地,也是她与地府签下契约的祭坛。
泥土之下,埋着无数无声呐喊的灵魂。
她盘膝而坐,闭目调息,任寒风割面。
突然——
风止。
万籁俱寂。
连虫鸣都消失了。
一缕极细微的铃声,自井底深处悠悠浮起,断断续续,如同梦呓。
是断言,在提醒什么。
“真正的案子,从来不在纸上。”那虚渺的身影飘散在空中,转瞬即逝。
沈青梧睁开眼。
月光惨白,照见她眼中幽光流转。
她环顾四周,低声呢喃:“我知道……你们都想说话。”
话音落下,大地微震。
脚下的泥土忽然松动,窸窣作响。
一截布条,缓缓从腐土中探出,像是被人从地底一点点拽出——边角撕裂,浸透暗红血渍,质地细腻却诡异柔韧,纹路呈螺旋缠枝,暗合某种古老的祭祀图腾。
她俯身,指尖轻触。
寒意刺骨。
那布,竟不是凡物织就。
她缓缓将它拾起,攥在掌心,仿佛握住了一封来自地狱的请柬。
远处,一道透明的身影悄然浮现,线清立于风中,凝视那布角良久,嘴唇微动,似要说什么,却终究沉默。
而此刻,紫禁城最深处,乾清宫井底,那枚沉眠多年的铃铛,猛地一颤,发出一声无人听见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