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5章 她说别信,我就偏要听(2 / 2)
信封泛黄,边缘焦黑,似曾遇火。
拆开一看,内里仅有一块烧焦的竹片残片,只剩半截弧形,约两指宽。
她指尖一顿。
这不是寻常物。
竹质粗韧,切口斜削,是陈哑子惯用的手法——那人曾是安国公府厨下杂役,天生不能言语,却擅以竹片刻码传信。
当年苏小姐出事前,常借他送菜之便递消息。
她凝视残片许久,轻轻摩挲那焦黑边缘。
上面刻着半句暗语,残缺不全,只余三字尚清:
……归令……
其余尽毁。
她缓缓将竹片贴于胸口,望向西边天空。
那儿有座废弃鼓楼,檐角空荡,原该挂着一只铜铃。
风吹过院子,酒旗轻扬。
她没动,也没喊人。
只是默默收下所有晾晒的布,关上了后门。
阿阮把那半截竹片贴在胸口时,风正穿过院子,吹得晾绳上的布帛扑簌作响。
她没立刻动作,只是站着,像一尊被时光钉住的影子。
陈哑子的手法她不会认错——斜口削刃,深浅一致,是当年安国公府后厨里,唯一能替苏小姐传话的人。
而“归令”二字之后残缺的痕迹,并非火烧所致,而是刻意断裂,留白以避祸。
她回屋点亮油灯,从床底拖出一只旧木匣。
匣中藏的不是金银,是一叠泛黄的纸页,边角卷曲,浸过水又晒干,上面密密麻麻记着音节、节奏、敲击次数与对应含义。
这是苏小姐亲授的暗语谱,仅限心腹知晓。
她指尖颤抖地翻到“蜕”字条目下,对照残片边缘的微小刻痕,终于拼出完整译文:
“裴将军身边有蜕鳞者。”
“蜕鳞”二字让她脊背发凉。
当年苏小姐说过,蛇换皮则隐踪,人变心则通敌。
“蜕鳞者”,是潜伏于己方内部、表面忠顺实则倒戈的奸细。
她不能直接递信。
裴照是禁军统领,一举一动皆在监察之下,若有人见她这等身份的女子夜闯军营,不等开口便会被拿下。
思来想去,唯有老办法——借食送信。
次日清晨,她亲自酿了一坛梅子酒,选的是最普通的陶坛,外涂褐釉,毫不起眼。
她在坛内壁以细针刻下七组数字,对应京畿七座哨塔的换防空档时辰,每一处都曾是旧骨哨系统的关键节点。
刻完后用湿泥封口,再糊一层蜂蜡,伪装成年久渗漏的模样。
晌午,她唤来常往军营送菜的小厮阿禾:“送去裴将军帐中,说是谢他去年冬日施粥之恩。”
裴照接过酒坛时,并未多看。
直到晚间独坐帐中,欲取酒压惊,却发现坛身釉面有细微裂纹,走向过于规整,不似自然形成。
他执刀轻刮,釉层剥落,露出底下刻痕。
目光扫过那七组坐标,他瞳孔骤缩。
当即召来亲兵,以“例行核对”为由调阅七塔轮值簿。
前三塔无异,第四至第六亦合规,唯独第三塔——一名唤作周勇的兵卒,竟连续九夜当值,且每夜皆在子时交接前后独自巡岗半个时辰。
不合常理。
当夜,裴照乔装成巡查校尉,亲赴第三塔。
月光稀薄,塔影横斜。
他藏身于废弃烽燧之后,静静等候。
子时三刻,交接将至,那兵卒果然出现,衣甲整齐,却在递出腰牌时袖口微动——一枚鎏金令牌滑落掌心,虽瞬即收回,却被裴照看得真切。
正面是禁军左营印鉴,背面……赫然是某亲王私玺图案。
他没有现身。
反而在次日清晨下令全军:“即日起,七塔统一举行‘锅盖警讯试演’——凡铃响三声以上者,视为敌袭预兆,须即刻响应集结,迟缓者,革职查办。”
命令一出,众将不解,却无人敢问。
回帐后,裴照独坐灯下,良久不动。
烛火摇曳,映着他眉间深锁的寒意。
他知道,这不是一次简单的渗透。
这是有人要在军中重构一套新的听令体系——以“金柝”为名,行“代命”之实。
他提笔蘸墨,写下一道密令,字字如刀:
“传令各哨:铃响即战,不必待诏。”
墨迹未干,烛火忽爆,一星灯花坠落纸上,恰落在“战”字末端,燃起一线焦痕。
窗外,风又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