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4章 修的是路,走的是账本上的魂(2 / 2)
收货的军需官不解:“雨后泥土裂纹?这绣了有何用?”
无人知晓,她在油灯下投影比对时,发现那裂纹走向,竟与苏锦黎教她的“狱中信步图”一致——那是女子在囚室中每日踱步的轨迹,七十二步为一轮,每一步对应一段被删改的账目记忆。
她连夜拆解图样,在夹层中找出一张极薄皮纸,绘有精细路线:西起鸣溪,东至雁门,共七十二穴,标注“宜种槐”。
她未声张。
次日,她将图样绣进一批送往边镇的冬衣滚边,用不同针法暗藏方位信息,并附言随货单流转:
“槐要活,得踩过债主的门槛。”
风再起时,北方大地已有无数双脚,踏在新路上。
而某些地基深处,灰烬与残片正悄然凝结,像一句尚未说出的话,埋进泥土,等待震响。
裴照骑马穿过边陲最后一道隘口时,天已擦黑。
风卷着砂砾打在铁甲上,发出细碎的响。
他身后跟着两名随从,牵着驮满土样木匣的骡子,一路无言。
此行奉旨整饬边防工事,原以为不过是例行巡查,可自入西南道以来,所见处处透着异样。
新建的烽燧本该依山势而立,用本地黄土层层夯实,可他亲手挖开三处地基,发现泥土中竟掺杂大量纸灰与碎铜。
那些灰烬被碾得极细,混在泥里像一层暗色筋络,遇水后微微发泡,夜里竟泛出幽微气泡声,如同低语。
“将军不知?这土踩上去稳当,夜里下雨还冒泡,跟念咒似的。”负责施工的老匠人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烟牙,“说是祖上传下的秘法,压邪镇魂。”
裴照没应声。
他蹲下身,抓起一把湿泥,就着火把光亮细细筛看。
忽然,一抹焦黄浮现在掌心——是半片未燃尽的纸屑,边缘蜷曲如枯叶。
他拂去浮尘,字迹浮现:
“……永宁三年秋粮实收八千石,上报四千……”
他瞳孔一缩。
永宁三年,正是安国公府首次代管西南赋运之年。
那一年,朝廷账面缺银十七万两,却无人追责。
如今这句残文,竟埋在千里之外的烽燧底下,像是有人故意将真相封进大地深处。
他不动声色,命人将各段土样分装标记,一一收好。
夜里宿营时,他在灯下翻阅沿途记录,越看越觉蹊跷:这些新修工事看似分散,实则每处都卡在旧税卡、私仓或断驿的遗址之上;更诡异的是,它们连成的线,竟与近年各地“民间自修路”的走向隐隐呼应。
他合上册子,起身走出营帐。
夜风凛冽。
他策马独行数十里,最终停在一处荒岭。
此处坡缓草稀,唯有一块塌陷的马蹄印刻在泥中,经年未平——他记得清楚,这是苏锦黎当年坠马之地。
他翻身下马,从怀中取出一块青石,无字,平整,只底部凿有暗格。
他撬开机关,将今日整理的地图放入其中。
图上红线交错,标出所有“正义道”交汇点,恰好构成一张贯通南北的脉络网,中心直指皇城司库旧址。
碑立于地,风吹不语。
与此同时,沈琅坐在正音局最底层密室,指尖抚过一件素色冬衣袖口。
烛火摇曳,她借光影辨认内衬针脚——密密麻麻的回纹中,藏着一组异常排列的挑线。
她取出破译板,逐行对照,终将七十二个坐标逐一解出。
她调出地下共振网分布图,叠加比对。
节点完全重合。
那一刻,她呼吸微滞。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个早已铺开的网络,以民间之名,借工程之形,将证据、记忆、反抗全部编码进土地与织物之中。
而今,它正在等待一个信号。
她缓缓起身,从保险柜取出一枚乌黑色音核。
那是从未启用过的主控核心,一旦插入终端,即可开放一级节点接入权限。
代价是——中央控制权将永久解除锁定。
屏幕上跳出警告:
“警告:此举将永久解除中央权限锁定”
她的指尖悬停在确认键上方,许久不动。
外面风雨渐起,檐角铃铛轻颤。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地底苏醒。
而在密道尽头,一道极轻的脚步声掠过廊柱,停在库房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