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榛子与冬麦（下）（1 / 2）
院子里暂时恢复了宁静，舒玉独自回到后院。她蹲在那六框绿意盎然的冬麦苗前，仔细端详起来。这些麦苗在空间里用灵泉水培育，模拟的是杨家岭深秋到冬季的气候，如今搬到真实的后院阳光下，叶片依旧肥厚挺阔，墨绿的颜色仿佛要滴出油来，没有丝毫蔫耷或不适应的迹象。
“小爱，这些麦苗没问题吧？现在外头可比你模拟的‘冬天’暖和多了。”舒玉在心里问道。
【宿主放心！】小爱同学似乎恢复了些能量，声音清脆了不少，
【本系统模拟的是杨家岭冬季极限低温环境，现在这秋日暖阳，气温比模拟环境还高个七八度呢，麦苗只会觉得更舒适，当然没问题！它们根系发达，抗寒抗旱能力超强，就等着入土为安……啊不，是入土为家啦！
只要在霜降前完成播种，并有适量初雪覆盖保温，安全越冬概率超过98%哦。】
听着小爱同学略带得意的电子音，舒玉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伸手轻轻触碰冰凉的泥土和坚韧的麦叶，心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和隐隐的期待交织着。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杨老爹熟悉的声音：“玉儿？那些萝卜头都走了？”
声音由远及近，显然人正在往院子里走。
“阿爷，他们刚走一会儿！”舒玉扬声应道，从麦苗框边站起身。
杨老爹的脚步转进后院，嘴里还念叨着：“是不是那些小子太皮，给你添麻烦了？我就说一群半大小子……”
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猛地定在了墙角那排整齐的木框上，以及木框中那片在秋阳下绿得发亮、生机勃勃的……麦苗？
他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眨了眨眼，又往前走了几步，弯下腰，凑近了仔细看。没错，是麦苗！而且是长势极好、叶片异常肥厚精神的麦苗！可这都什么时候了？霜降就在眼前，地里该收的都收完了，谁家这时候还种麦子？还种在木框里？
“这……这是……”杨老爹指着那些麦苗，喉咙有些发干，嘶哑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阿爷，是冬麦。”舒玉走到他身边，语气尽量平静。
“冬麦？”
杨老爹直起腰，眉头紧紧锁成了一个疙瘩，目光在麦苗和孙女之间来回扫视，
“玉儿，你真是胡闹！怎么能这么糟践粮食呢！咱们杨家岭这地方，土地本就贫瘠，上等田也就比别处的下等田略强些。
好年景种春麦，一亩地能收个八九十斤、顶天一百斤出头，那都得谢天谢地，还得紧巴巴地先紧着交税粮。
大家伙的口粮，全靠谷子、莜麦、糜子、土豆这些耐寒耐旱的粗粮。冬麦？那是在南边暖和些、地也肥的地方才敢想的！
咱们这儿冬天冻土三尺，种下去也是白瞎！咱们这儿，祖祖辈辈就没听说谁能种成冬麦！”
他语气急促，带着长辈看到小辈“胡闹”时的焦急和不解。他知道孙女聪明，点子多，但种地是实打实靠天吃饭的，不能胡来。这不像弄个暖棚、搞个点心，那些失败了损失有限。这可是关系到土地、种子、一季收成的大事！万一不成，耽误了明年的春耕，那可是要饿肚子的！
舒玉早料到阿爷会是这个反应。她看着阿爷紧锁的眉头和严肃的眼神，心里知道阿爷的顾虑句句在理。可她不能说出空间的秘密，也拿不出这个时代能说服人的“科学依据”。时间紧迫，小爱说必须在五天内播种，她必须说服阿爷。
咬了咬嘴唇，舒玉抬起清澈的眼睛，看着杨老爹，用上了最后，也是最“玄乎”的借口：
“阿爷，这不是普通的麦种。这是……这是我和‘仙人’求来的。
仙人说了，这是特意为咱们北方苦寒贫瘠之地培育的麦种，名字就叫‘耐寒丰登一号’，最是抗冻耐旱，根系能扎得深，能在咱们杨家岭安全过冬，明年六月就能收割。”
她顿了顿，见阿爷眼神震动，却没有立刻反驳，便趁热打铁，语气更加恳切：
“仙人还保证，只要在霜降前种下去，初冬能有场雪盖着保保暖，来年亩产……能有三百斤。”
“三百斤？！”
杨老爹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变了调。这个数字对他而言，简直是天方夜谭！但他看着孙女那双纯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再想到她那些层出不穷的奇妙点子和仙人洞府的神奇，他心里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
“仙人……真这么说的？”杨老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激动还是怀疑。
“千真万确！”
舒玉用力点头，小手抓住杨老爹粗糙的大手，
“阿爷，您信我一次！仙人从没骗过我！他说这麦种就是为了让咱们这样的地方，冬天也能有指望，春天青黄不接时少饿肚子。
种子我都准备好了，肥……肥我也跟仙人求了些特别沤好的羊粪肥，肥力足又不烧苗。只是……时间有点紧，必须在五天内种到地里。”
她指了指外面：“外头那片刚收了西红柿的地，不是才翻过吗？正好用来试试！十二亩地，全种上！肥我现在就能‘变’……嗯，是仙人给送到库房去！”
杨老爹想到那片已经平整过的西红柿地，心里翻江倒海。相信？万一失败了，十二亩地一季荒废，虽然家里现在不差这点粮食，但传出去绝对是笑话，也会打击玉儿的威信。不信？可玉儿供奉的“仙人”确实屡显“神迹”……而且，那亩产三四百斤的诱惑，对于一辈子在土里刨食的他来说，实在太大了！
杨老爹看着孙女，再看看那几框绿得反常的麦苗，心中天人交战。理智告诉他这太冒险，不合农时。可心底深处，又隐隐有一丝被这“仙种”勾起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盼。万一呢？万一真成了呢？那不仅仅是十几亩地的收成，可能意味着整个杨家岭，甚至更广大苦寒之地的粮食格局都会被改变！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舒玉心里都有些打鼓，小手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衣角。
终于，杨老爹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摸了摸舒玉的头，眼神复杂：
“你这丫头……真是会给阿爷出难题。罢了，就信你……信那位‘仙人’一次！”
舒玉眼睛瞬间亮了：“阿爷你同意了？！”
“那片西红柿地，十二亩，可以都给你种这冬麦。”杨老爹沉声道，但立刻又竖起手指，神色严肃地补充，
“但是，只此一片！家里的其他地，春耕该怎么安排还怎么安排，绝不能耽误！”
“嗯！谢谢阿爷！”
舒玉立刻眉开眼笑，用力点头。她知道阿爷能同意种这十二亩已经是极大的让步了。饭要一口一口吃，等明年夏天，这“仙麦”真的收获了，亩产吓人一跳的时候，怕是阿爷自己要抢着把其他地也换上来呢！
想到推广，舒玉又试探着问：“阿爷，那……要是这麦子能不能也在村子里……”
“打住！”
杨老爹立刻打断她，眼神锐利，“玉儿，我知道你心善，想拉扯乡邻。但这事没影儿之前，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
你想得太简单了。先不说这麦种到底能不能成，就算成了，产量真有你说的那么高？你现在大张旗鼓去说，谁信？就算有人信了跟着种，万一不成，你担得起这责任吗？耽误了人家一季的口粮，那是结仇！
而且六月才收，收了之后呢？地里空着？还是赶着种别的？万一耽误了下一茬，或者下一茬收成不好，别人会不会怨你？”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舒玉愣了愣。她只想着高产和推广，确实没细想这么多后续。
“仙人说……收了冬麦，可以接着种莜麦、荞麦，或者绿豆、黄豆这些生长期短的作物，两不耽误。”舒玉回忆着小爱提供的信息。
“那也只是‘可以’，不是‘一定’好。”
杨老爹抽了口旱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显得格外深邃，
“玉儿，人心难测。白给的东西，未必有人珍惜，出了岔子，反而容易落埋怨。阿爷不是反对你帮衬乡亲，但这事，得有个章法。”
他顿了顿，缓缓说出自己的打算：“这样，咱们自家先种。别人看见了自然会问。到时候，若是有人真心想种，可以。种子咱们可以提供，但不是白给。十斤种子，来年麦收后，还一百斤麦子。而且，得了种子的人家，必须立契，保证种子不得私自外传、买卖。这是规矩。”
“一百斤？”
舒玉吃了一惊，“是不是太多了？”她本意是想惠及乡里，没想赚这个钱。
“不多。”
杨老爹语气斩钉截铁，“咱们承担了风险，提供了别人没有的种子。若是丰收，一百斤换他几百斤，他赚大了。若是歉收，这条件也能让那些只是图新鲜、不是真心想种的人望而却步。”
他看着舒玉，语重心长：“玉儿，你要记住，斗米恩，升米仇。白给的东西，没人会珍惜，反而容易滋生贪心和怨怼。按规矩来，明码标价，有借有还，大家心里都踏实，情分也长久。若是连这条件都不愿接受的，那也不是诚心的人，不必理会。”
舒玉怔了怔，细细品味着阿爷的话，心中恍然。阿爷这是在教她做人做事的道理，也是在敲打她，别因为一时心软或好高骛远，坏了规矩，反受其害。
“我明白了，阿爷。”舒玉认真地点点头，“就按您说的办。”
见孙女听进去了，杨老爹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随即他又皱起眉头：“既然定了要种，事不宜迟。你说的肥料和种子呢？‘仙人’给送来了？”
“呃……仙人说已经放到库房了！”舒玉连忙道，“阿爷您去看，肯定在！”
杨老爹将信将疑，带着舒玉去了库房。果然，在库房角落，整整齐齐码放着几十袋散发着淡淡发酵气味、却并不难闻的“羊粪肥”，以及十几袋颗粒饱满、呈淡金色、比寻常麦种大上一圈的麦种。
杨老爹抓起一把麦种，放在掌心仔细端详，又捏起一点肥料搓了搓，确实是上好的腐熟肥。他心中对那位“仙人”的神通更是信了几分，同时也更加感到压力。
“行了，东西我看着都是好的。”
杨老爹雷厉风行地安排起来，“肥料和种子先放在这儿，我马上去抽调人手，明天一早就开始整地、施肥、播种。十二亩地，五天，时间不算紧，但也得抓紧。玉儿，你就别管了，具体怎么种我来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