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2章 人间失格（12）（2 / 2）

就是现在！

叶藏猛地站起身，他的动作吸引了部分人的目光。他脸色潮红（一部分是酒精，更多的是紧张的激动），眼神却异常明亮，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他没有走向‘堀木’，而是走到了酒馆中央那片小小的空地上。

然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他开始了他的“表演”。

他没有像小丑那样滑稽搞怪。而是用一种近乎朗诵的、带着颤抖却异常清晰的语调，开始背诵《晚年》中的段落，夹杂着他自己内心最黑暗、最无法对人言说的痛苦独白！

“……我害怕的，不是死亡本身，而是那种连死亡都无法终结的、永恒的孤寂……”

“……你们都在笑，可我知道，你们心里也藏着和我一样的魔鬼……”

“……爱？那不过是更为精致的欺骗！是为了掩盖互相吞噬本质的、甜蜜的毒药！”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泪水混杂着汗水，从他苍白的脸上滑落。他不再是那个怯懦的、只会讨好别人的叶藏，他像一个被逼到绝路的诗人，在用自己的灵魂进行最后的、血淋淋的剖白！

整个酒馆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而真实的崩溃震慑住了。就连那些烂醉的人，也似乎被这气氛感染，茫然地抬起头。

‘堀木’站在人群中，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系统的指令似乎在疯狂运转，分析着这完全超出剧本的突发状况。按照设定，“堀木”此刻应该上前制止，或者用嘲弄来化解这“尴尬”。

但叶藏没有给他机会。

就在‘堀木’刚迈出一步，试图开口的瞬间，叶藏猛地转向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手中那张揉皱的名片和那张撕下的画，狠狠摔向了‘堀木’的脸！

“堀木正雄！”叶藏嘶声力竭地喊出了他的全名，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你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是你？！是静子？！还是这本该死的书？！还是那个被锁链锁住的、连哭都哭不出来的‘你’？！”

名片和画纸轻飘飘地落下。

但在它们接触到‘堀木’脸颊的瞬间，仿佛触发了某个无形的开关。

‘堀木’的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其痛苦的哀嚎！

“！！！超载！超载！情感数据溢出！逻辑核心受到冲击！无法维持角色稳定——！！！”

系统的警报声在江淮的意识深处尖锐到极致，仿佛整个数据世界都在崩塌！

这一次的冲击，远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叶藏精心策划的、混合了文学绝望、个人痛苦、情感崩溃与直接质问的“风暴”，如同一颗炸弹，在“堀木正雄”这个角色模板的核心炸开！

‘堀木’眼中的冰冷蓝光如同破碎的玻璃般炸裂，无数混乱的色彩和影像在其中疯狂闪烁、碰撞！他的表情扭曲到了人类所能达到的极限，痛苦、愤怒、茫然、以及一种……仿佛沉冤得雪般的、巨大的悲伤，交织在一起！

他看向叶藏，那双眼睛里，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倒映出叶藏的身影，不再是透过“堀木”的滤镜，而是……属于“江淮”的，带着无尽疲惫与一丝解脱的……凝视。

他的嘴唇翕动着，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蠕动。

一个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词语，混杂在痛苦的喘息中，逸了出来：

“谢……谢……”

然后，在所有人惊恐的注视下，‘堀木’的身体如同被抽走了所有支撑，软软地倒了下去，双眼紧闭，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昏迷，或者说……某种系统的强制休眠。

酒馆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叶藏还站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看着倒在地上的‘堀木’，看着他手中紧紧攥着的那张画着锁链轮廓的纸片，泪水汹涌而出。

他做到了。

他听到了。

那声“谢谢”。

他知道，那个被囚禁的意识，在彻底沉入黑暗之前，收到了他的讯息。

而他也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孤身一人。

即使那个意识可能已经消散，即使前路依旧是无尽的黑暗与未知。

但他，大庭叶藏，这个人间失格者，已经用这场疯狂的、自我的献祭，完成了对另一个灵魂的承诺，也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点点，存在于世的、反抗的证明。

他缓缓走上前，蹲下身，从‘堀木’紧握的手心中，轻轻抽出了那张被汗水浸湿的纸片。

然后，他站起身，在所有旁观者复杂难言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这片沉沦之地。

走向那片未知的、却由他自己选择的，黑暗的未来。